傅沛白一只手提着一桶热水,往楼上走去,正巧碰到下楼的桑韵诗。
“傅公子,方才你不是才打了热水回房吗?”
“这是替二小姐打的。”
桑韵诗眯了眯眼,眼中浮起笑意,“我来吧,你和二小姐始终男女有别,何况你还喜欢她阿姐,更应该和她保持一些距离为好。”
傅沛白一想,也是,“不过桑姑娘你提得动这水吗?要不我替你提到门口后,再由你送进去吧。”
“也好,那便有劳你了。”
“没事。”傅沛白说罢,提着两桶水蹬蹬蹬上了楼,放下后,又折返下楼,如此两三趟,才打完沐浴所需的热水,原本洗漱完的清爽身子又出了一身薄汗。
“那劳烦桑姑娘提进去吧,我就先走了。”
桑韵诗笑意盈盈的应下,待傅沛白走后,她轻轻松松的便提起了两桶水,侧身推开门,甫一进去,便闻见室内摇曳生香,像是点了某种醉人的香熏。
抬眼便瞧见了屏风后面隐隐约约的曼妙身姿,那身影听见门开的动静,宽衣解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,然后继续缓缓脱着衣物。
桑韵诗脸上的笑意更甚,她将水倒入浴桶中,又去门外提水进来,等提上最后一桶进屋的时候,发现陆清婉已经背对着门的方向,浸泡在浴桶里了,少女满头青丝倾泻,露出一大片光洁的后背,水雾氤氲,窈窕的背影煞是勾人。
她眼神一暗,快步走过去,一只手穿越水雾,轻轻的搭在了那圆润的肩头上,她感觉到陆清婉的身子微微一抖,却还强装着镇定,开口唤道:“阿沛。”
语气温柔婉转,是只对着傅沛白才会有的语气。
桑韵诗歌心里闪过一丝不悦,脸上的笑意也淡了,不过很快她便将这莫名的不舒服压了下去,恢复轻佻的笑,将手探入水中,掬起一捧水,轻缓地泼洒在陆清婉白皙的肩上。
随即又顷身过去,离对方脖颈两寸有余的位置呵气,“二小姐,让奴家服侍你沐浴吧。”
她开口的一瞬,浴桶中的少女也发出刺耳的一声尖叫。
“啊!!!!”
陆清婉瞬间将身子沉入水中,转过身,惊恐的贴着桶壁,待她看清来人那张妖艳的脸后,她怒不可遏,纤细的胳膊破水而出,高高扬起挥向桑韵诗的脸。
她这下动作又快又猛,常人是难以躲避的,可桑韵诗却敏捷轻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,也不知是捏到了何处穴道,她感觉手臂发酸发软,根本使不上力,只能咬牙切齿喊道:“放开!怎么是你!阿沛呢?”
桑韵诗直起身子,脸上的笑变得寡淡,语气冰冷,“堂堂天极宗二小姐,竟想着用美色勾引男子,喜欢一个人到如此地步,可还有半点自尊自爱之意?”
陆清婉像是被戳中痛脚一般,当即恼羞成怒道:“我要你管!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,你以为你是谁?要不是你,我也用不着跟下山受一肚子的气,要不是你,阿沛也碰不到那个十七,都是因为你,都怪你!”
她连日来的委屈怒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,这下通通冲着桑韵诗吼了出来。
桑韵诗松开手,盯着那面容姣好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,心里又淌过一股异样的感觉,她压抑着这股情绪,放软声调劝慰道:“二小姐,傅沛白已有喜欢的人,你为何要执迷不悟呢?
“你现下年纪还小,尚不知自尊自我才是这个世间最宝贵的东西,如若喜欢一个人爱慕一个人须得舍弃自尊作践自己,那这份感情便不值得你如此,明白吗?”
陆清婉此刻心神崩溃,哪里听得进去,她砸着水面,哭噎道:“你走开,我不想看见你,你走。”
桑韵诗俯视着她,眼神晦暗不明,少顷后,一语不发离开了房间。
房门关闭,还能听见屋内陆清婉隐隐约约止不住的哭声。
而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傅沛白正躺在客栈的屋顶,悠闲的喝着小酒,欣赏小镇的落日余晖,晚风拂面,好不惬意。
远方的天空烧成一片火烧云,壮丽璀璨,红云之下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,火红的晚霞映照在小镇上,将过往行人的影子拉得极长,蝉鸣依旧是蝉鸣,在此刻却不显得聒噪了。
她一只手枕在脑后,一只手拎着酒瓶,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,她喜欢这样安静闲适的小镇多过于热闹繁华的城池。
或许是因为这很像怀柳村,不管是眼前瑰丽的晚霞还是劳作返家的百姓,抑或是不远处遥遥升起的炊烟,这些熟悉的景象都会让她觉得此时此刻才是梦境,她醒来后还能见到慈爱的父母和可爱的弟弟。
但终究不是梦啊,她闭上眼,微微晃着脑袋,嘴里哼起一首小曲来。
“红酥手,黄縢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。
东风恶,欢情薄。
一怀愁绪,几年离索。
错,错,错。
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浥鲛绡透。
桃花落,闲池阁。
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
莫,莫,莫。”
她哼得细碎,声音也不大,却还是引来了他人的注目。
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站在院中,微微仰头看着屋顶上自在潇洒的少年,“傅公子?”
傅沛白闻声坐起身,看见了院中站着的十七,对方应该也是刚沐浴过,乌发自然垂落在肩头,柔顺漆黑。
“十七姑娘,怎么了?”
“没事,只是方才听见有人哼曲,便循声而来,倒是没想到是傅公子唱的,傅公子爬这么高做甚?”
“登高望远,欣赏一下风景罢了。”
“傅公子倒是好兴致,不知我可否有幸一同欣赏这晚霞风光?”十七仰着脸,此刻并未面覆轻纱,整张明媚艳丽的脸就直直映入了傅沛白的瞳孔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