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桃桃和沈慕赶到的时候，贺瞳已经被贺海潮接走了
全恩面上冷清，滴水不漏地圆住了所有缺漏，不让人任何人生疑，而后游魂一般带着沈宴离开。
沈宴路过时看见了愣怔的陆桃桃，突然觉得有趣。
轿子经过时，陆桃桃身上沾染的桃花味道顺着风传进了沈宴的轿子，他叫停了马车，一动不动盯住她。
陆桃桃始终没有看他，只是对着空无的地面发呆。
沈宴问全恩：“在刑部见过那个人，她在做什么？”
曲满看也不看，说：“可能是花落了，有些难过吧。”
沈宴不懂，觉得她可笑，快活地吹了口哨让轿子走了。
沈宴走后，沈慕才从巷中出来，陆桃桃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彷徨。
沈慕向她伸手，她依旧没有接，只是滞涩地看向小巷，喃喃道：“你带我去郊外，是为了避开贺瞳？”
沈慕沉默了许久，平静地近乎残忍：“我曾提醒过你。”
陆桃桃抬起了头，曲满交还的令牌上还浸着血，她狠狠捏住令牌，似乎要把它揉进血肉里。
“这就是，明日不需要对策的原因吗？”
沈慕没有说话，傍晚的街道人烟寥寥，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长，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，被如血的残阳浸泡至腐烂。
***
“猎场的外围巡防交给了禁军，内部的守卫全部是闻家的人。”三七带回了消息。
陆桃桃被分配在距离沈宴帐子最远的地方，虽然众人皆知晓她已是当之无愧的掌司，但无人在意这么一个凭借着运气上位的人。
她坐在硬木凳子上，瞧着三七替她打理着弓箭。
陆桃桃不需要真正地狩猎，但必要的面子还需得做足，毕竟白日时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，这个姑娘对杨合廷说的是——她想做官。
偶有人好奇地投来目光，但陆桃桃与三七主仆二人就像木头一般坐在帐子里，不去结交官场的同僚，也不懂去拜谢皇上的恩德。很快，所有人都对她们失去兴趣，没有人喜欢愚笨的人，这里被彻底遗忘。
“主子，你比从前瘦了。”三七说。
这是真正的三七，较容娘披的那层皮来说，她本人显得更加冷漠，从骨子里透出的韧劲需要仔细盘查。她的指节上都是磨损的老茧，那是长期与兵器接触的表现。
容娘顶替三七入宫，是沈慕的局；而三七接近容娘，是陆桃桃更早设下的局。
陆桃桃看着她，柔和笑了，“你倒是比从前胖了些。”
三七一板一眼：“并未，是主子太久没有见我。”
“大约吧。”陆桃桃不再看她，垂下眼眸看着干净的令牌。
“沈慕已经到了，只带了裴思，宗宗留在外围，现下人都在狗皇帝的帐子里。”三七将弓箭磨得锋利，外边有牵马的声音，她立刻停下动作，迅速噤声。
陆桃桃心不在焉说：“我不参与狩猎，用不着箭，不必磨了。”
三七有些诧异，“主子，你不让我去吗？今夜到处都是闻家的兵，你毁了他们的局，他们不会放过你。”
陆桃桃看了她一会儿，无情说：“从现在起，不许叫我主子，诏书下来前喊我姑娘，之后喊我掌司。”
“抱歉，主——姑娘。”
三七咬唇，想要下跪，被陆桃桃扶住。
“如今不比从前，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？”
陆桃桃拂去脑海中贺瞳苍白的脸，微微缓和了语气，解释起来：“今夜闻家势必会动手，但我同样需要沈慕进一步的信任。只凭借那些约定是不足够的，我还需要一场生死之交的情分才能拴住他。所以，你今夜的任务不是保护我，而是将沈慕引到适当的地方，确保闻家对付我时，他与我同在。”
陆桃桃抚摸营帐，轻声说：“今夜天黑的很，你能做到吧。”
三七重重点了头，过了一会儿又问：“那入宫后闻家若是再下手怎么办？”
“若我成为他们的人，闻家怎么会再对付我？”陆桃桃笑了起来，凉薄地抬眼：“今夜后我大难不死，但吓破了胆，主动寻求三大家的庇佑。岑束爱财爱美人，我呢，又过怕了苦日子，所以趋炎附势，嗜钱如命。我们两，臭味相投。”
三七点了点头，也不知究竟听懂没有，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，她的使命只是听话罢了。
夜色又垂下几分，帐外升起了篝火，最后一波狩猎的人就要归来。
陆桃桃带着三七出了房间，准备迎接大幕拉起。
“谁赢了？”陆桃桃讨好地奉上酒，问驻守的士兵。
士兵傲慢看了她一眼，将酒一饮而尽，瓷碗摔在地上变得粉碎。
士兵自得说：“闻尚书所向披靡，白日已遥遥领先，待片刻后归来，那彩头必定是尚书囊中之物。”
陆桃桃弯了漂亮的桃花眼，轻合手掌，天真无邪道：“好生厉害。”
那双眼笑意婉转，士兵愣了愣，惋惜道：“是啊，陆姑娘怕是还没见过吧。”
“是呀，只是白日杂事太多，废了许多时间，竟错过了闻尚书的雄姿，想来还真是可惜，若能有幸一见便好了。”陆桃桃轻巧答道，眼波已经顺着那士兵手中的剑柄弯到了周边。
全部带了剑。
人数太多了。
闻家的目标除了陆桃桃还有其他人，是谁？
***
沈宴在帐子里喝酒，太后还在宫中，刘德元渐渐管束不了他，而今日小皇叔与自己一般坐在房间里没有去狩猎。
文臣哪有资格去猎场肆意。
同样不能驰骋的境况让沈宴生出了同病相怜的认知，他在与小皇叔具举杯的瞬间甚至生出了回到小时候的错觉。
武功尽废的小皇叔像从前那样对自己笑，沈宴很高兴，在那谈笑间恍惚觉着掐死桃子那件事似是没有存在过。
外头突然有人欢呼起来，阵仗很大。
佩刀的士兵兴奋进了帐子来报：“启禀陛下，闻尚书等人回来了。”
沈宴根本不在意什么头筹，他兴致缺缺点了头，按照赵曼华交代的明知故问说：“哪位爱卿狩猎最多呀？”
士兵喜悦道：“恭请陛下移步去检阅。”
“嗯。”
沈宴恋恋不舍地离开帐子，走出营地，对着一众高头大马恹恹投去视线。
以闻卓为首的人立刻翻身下马，将弓箭交小兵，毕恭毕敬行了礼：“参见陛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