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桃桃与沈慕并肩立于城墙上，看见不远处黑压绵长的山匪军。
“熊力是个聪明人，”陆桃桃说，“队伍被拖长了，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。”
星子散落在苍穹，云块分裂游荡，不知定所。
夜风吹起沈慕高扬的发，束城的水已退，百姓的生活已逐步恢复如初，万家灯火从两人的身后一盏接一盏亮起，无人知晓已兵临城下。
沈慕握住陆桃桃的手，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相扣，陆桃桃没有反抗，沉默地允许了沈慕的放纵。
黑风寨在距离城门不到五十里的地方驻扎下来，他们速度奇快，已经把灶起的密密麻麻，此时竟还飘出了些炊烟来。
“像是要打持久战的意思，”陆桃桃冷哼，“若不是这过长的队伍，真要叫他糊弄过去了。”
“真真假假才能迷惑人嘛，他若真是粮草充备、兵马众多，又何必此时便来围城。他越是掩藏越是心虚。”
沈慕又开始玩陆桃桃的头发，将那一缕微凉的青丝在指间百般缠绕，直捂得热了才放开，转而去挑下一缕。
“别闹了，”陆桃桃被他逗弄的发痒，柳眉一竖夺了回来，“你怎的不玩自己的头发？”
她鲜少露出这样的女儿情态，沈慕又怜又爱，觉着陆桃桃在他心里逐渐化作了一捧水，一道雾，他不敢用力，觉得她既是水中月又是镜中花，好似轻轻一碰就要碎了。
李清站在他两身后，看的瞪大了眼，揪住周萍川的衣裳直晃，压低声道：“哎呀，他两竟是这么个关系啊……”
周萍川蹲在地上扒拉着草屑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个蠢货，一抬眼远远瞧见裴思和宗宗一道来了，便连忙起身迎了上去。
“王爷，”裴思抱拳行礼，“果真如您所料，熊力带着人将束城的各个城门都围住了。王爷，怎么办，他们来的太过突然，城中百姓已来不及撤离。”
“谁说都围住了？”陆桃桃指向前方，轻声说，“这正门，不是还空着呢吗？”
裴思一怔，没能明白陆桃桃的话。
沈慕抬手替裴思掸净肩上落的灰，说：“你有没有想过黑风寨为何壮大至今？他们收的都是些什么人？不是些地痞流氓就是想混口饭吃的寻常百姓，纵使那日来追击禁军的队伍有着正规军的打法，但更多的都是乌合之众。”
“山匪，最擅长的便是围堵追捕。”沈慕望向远方炊烟与落星，说，“熊力是个极懂兵法的人，上次交手后他便知道了禁军是一支擅长追踪而不是守城的队伍。所以他今日敢来围城。但恰恰是围城出卖了他的心虚。”
沈慕收回目光，重新看向裴思，“禁军如今还有多少人？”
“八千。”
八千对三万。
“此仗不好打，”沈慕转身望向已经集结整齐的禁军，下了城楼，说，“轻敌者必败无疑，裴思，舅舅已经老了，你可做好了接替漠北的准备？”
裴思心中一惊，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慕，又茫然望向了八千大军。
“八年时间，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磨成了漠北新的雄鹰，”沈慕真诚说，“裴思，不要害怕，你已经足够强了，这一仗，是你的投名状。”
“去吧。”
沈慕翻身上了马，居高临下地看向禁军，沉声说，“你们蛰伏的时间已经够久了，但利剑从不会因为黄沙掩埋而生锈，作为一把刃，便要锋利无比，看见黑风寨的人了吗？他们的血，便是为你们洗刷耻辱的天池水，去击败他们，去击败所有挡在身前的障碍。”
“除了胜利，我们别无选择。”
禁军在夜色中洗去尘埃，他们仍旧穿着做巡查时的铠甲，拖着当苦工时的长刀，但在此时，他们是守卫河山坚不可摧的盾，在不远的几个时辰后，他们还将是万夫莫开的剑。
八千人，八千颗心脏中流动的是一样的热血，是一样不堪忍受屈辱的灵魂。
除了胜利，别无选择。
***
熊力在坐在地上和兄弟们喝着酒，噼啪炸开的火光中映出他半边脸上蜈蚣一样狰狞的伤疤，从前他总嫌弃蠢笨如猪的王春实，可如今他一死，寨子里只有他一人独木难支。
若说下一把交椅——他看向大口嚼肉的宋奇。
宋奇是黑风寨最能打仗的人，他是真的上过战场的将军。
宋奇读书不多，但他在行军打仗方面是个天才，兵法武功全靠自己琢磨，但此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——好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