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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赵涟(1 / 1)

别院是沈慕当皇子时先皇赏的,洒扫的仆人听闻他要来,早早就在屋里温了酒。

沈慕坐在桌前看着书卷,裴思赶了下人自己蹲在地上挑弄炉子里的无烟碳。

宗宗端了锅咕嘟嘟冒泡的羊汤进来,搓着手坐下了。

他冲着裴思招手,说:“快来吃饭,小厨房特地做的,冬天喝羊汤最暖和了。”

裴思放了碳走来,猛灌了杯酒暖胃,给沈慕涮着肉。

他抬头问宗宗:“就周如海一个是太后的人吗?”

“说不好是不是太后的人,我从前没在街上见过他,”宗宗拿筷子指着屋外的侍从说:“不过那一群里就他一个藏了短刀在身上,我不敢不防。”

裴思说:“总不能是那位‘新人’的人,若是手已经伸到这里未免有些吓人。”

沈慕心里还惦记着赵涟的事没搭他俩的话,宗宗笑了两下剥出一堆干果给他,说:“王爷,你尝尝果子,院里人从校场那片摘的,味足又脆。”

沈慕接过在手里转了转说:“这是雪堆里扒出来的,他们用心了,回头多赏些银子。”

“可不是,”宗宗嚼着果子含糊不清说:“厨房婆婆说去捡了一上午就捡了一小盘,手都冻得麻了,有个姑娘去的老早,自己就拾了半袋子走。”

裴思叹了口气:“今年年成不好,穷人简直没了活头,捡了这果子估计都不舍得吃,得拿去换钱。我今日来的时候还听傅攸提了一嘴,徽巷那边化了雪,低点的地方都被水淹了,他家门槛都给泡软了。”

宗宗惊道:“他也是个吏,怎么住徽巷那个地方?”

“穷啊!”裴思挑着菜说:“户部说今年收成不好,宫里要节衣缩食,节的还不都是那些没名头的小官小吏,刑部是齐尚书管着的,但不会让手下人捞油水,这一节省,更是没多少了。”

“赵曼华嘴上把权放了,拘着后宫能捞的银票子却是比以前更多了,苦的都是前朝这些真正干事的人。齐诀担任尚书不过四年,从前那股子孝敬风气断了不少,已然不易。”沈慕拿筷子点了碗说:“回头我得给齐诀说一声留意着这个傅攸,说不准能用。”

“徽巷的房子不能这样泡着,开春一下雨准得出事,”沈慕顿了顿说:“有时间裴思去给狄花瑟报个信,让工部尽快禀明这事。”

裴思到嘴的肉都掉了,苦着脸说:“怎么让我去?我可不敢和狄尚书交锋啊。”

荻花瑟是六部唯一的女尚书,素以彪悍著称,坊间常说她一只手能拧断男人的头,裴思从小就怕她。

沈慕也怕。

宗宗笑出了眼泪,沈慕敲了他的脑袋埋头吃肉说:“让你去你就去。”

天色暗了风雪没减,侍从一早就被迎进院子里搭了篷吃酒,宗宗蹲在门口用门缝瞧人,眼见着最后一个侍从也醉在桌上才摸索着跑回来。

他说:“王爷,外头都醉了可以去了,人就在密室里,来的时候有些疯,我敲晕扔笼子里了。”

沈慕点头转身往墙边走,转动一旁的花瓶,就听见字画之后一阵响动,露出一条道来。

裴思与宗宗把酒杯碰得叮当响。

***

赵涟趴在地上,头发已经打了结,地砖潮湿沁水,他的衣裳潮湿湿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。

四周都是黑的,凉意太重,他在黑暗中发着抖。

直到从远处走来一抹亮,昏黄的光照在他脸上,他才堕怠地抬了抬眼皮。

赵涟看清了人,寒意顺着脊梁往上冒,他攥紧了笼子的栏杆,哈哈大笑说:“我当时是谁来了,原来是个天煞孤星的丧家犬!”

沈慕捧着烛灯坐在了笼子一旁的软垫上,平静看着笼里的人,赵涟怎么伸手也够不着他。

赵涟狠狠撞向栏杆吼道:“你来做什么!看我的笑话吗?”

沈慕黑漆漆的眼里闪过同情,颇为怜惜地照亮他的脸,温声说:“我们好歹也是一同上过沙场的兵友,我怎么会忍心看你的笑话呢?只是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,不像是赵曼华的弟弟,倒像是她爹呢。”

“呸!”赵涟恶狠狠朝着他啐了一口说:“我什么模样,你在这儿当狗难道比我好?”

沈慕微笑看他。

赵涟低声笑起来,怨毒道:“子泽啊,烟都的日子是不是比漠北舒服不少啊?只是你在这富贵乡中享福,可怜还有那么多人的白骨埋在千里之外的漠北大雪中,你说你若是瞧着那些骨头,能不能分辨出哪个是你师父哪个是你兄弟!”

沈慕抬眼,目光落在赵涟狰狞的脸上。

赵涟兴奋如恶鬼:“你九岁就跟着狄曾白学治国之道,学调兵遣将,狄曾白授你诗书,将你看作天纵奇才对你寄予厚望,到头来不过就是一个笑话!为了你他才会花白着头发奔赴前线,而当年一战正是你沈慕带着三千精骑闯进了北河道,驰北军才会中了箫人陷阱,全军覆没血流成河!”

他像条毒蛇一般昂起脖子,阴森说:“听说箫国的剑捅进他的胸膛的时候,你就站在他的身后。沈慕,我真想知道眼睁睁瞧着恩师死在自己眼前的滋味是什么样的!”

赵涟说完话,死死盯着沈慕,沈慕却只是冷清清地瞧着他,黑漆漆的眸子里映着烛光跳跃。

赵涟更加恼怒,厉声喝道:“你昏死的那片血河是你麾下将士的鲜血组成的,寒风把那些血吹得都结了冰,是你表哥裴嵩策马而来,为了拖你出来被箫兵一杆长/枪/刺/穿/了心脏!他的父亲、你的舅舅、我们大离国的驰北候,哦不,如今是驰北王裴桓,他将你视为珍宝,毕生沙场之学全部倾囊相授与你,而你却害死了他的儿子!裴思如今还跟着你吗?你瞧见那张脸不会想起裴嵩死前的模样吗?午夜入眠时不会做噩梦吗?裴嵩又可曾入你梦来向你索命!”

“沈慕!”赵涟从地上爬起来,状如疯癫一般甩着身上泥水,指着沈慕狂笑道:“你害死你的先生、杀了你的谋士、断送你的士兵!你不忠不孝、不仁不义,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间,怎么还能安然当你的花折王享福欢愉!”

沈慕摩挲着腕上的银环,瞧着他的模样也逐渐浮现了笑意。

赵涟拨开打结的头发惊恐地看着他笑,连连退到了笼子最角落,“你笑什么?你笑什么!你疯了!”

沈慕走近笼子,瞧着里面的人缓缓笑出了声音,他轻柔道:“赵涟兄,正如你所说的,这八年里我痛定思痛,辗转不能眠。”

赵涟睁大了眼,竖起一身寒毛。

沈慕轻笑着说:“我是疯了,我的先生死了,我的哥哥死了,我的母后、我的父皇都死了。我还活着,可我的手筋被萧人挑断,从将军变成废人,我是丧家之犬,我是天煞孤星,我更是来自地狱的恶鬼。”

我八年的每个晚上都会做噩梦,梦见无数冤魂齐哭,梦见亲人向我索命,可我为什么还不去死呢?”

“涟哥哥,”沈慕怜爱地看着他说:“因为我要找到你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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