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席散去时已至深夜，陈义平没敢清醒面对沈慕，生生给自己灌醉，与岑束称兄道弟着被小厮送回去。
曲满与陆桃桃留在最后，临走时沈慕房间内女人的吟唱声还没断绝，曲满伫立了许久，伸出手却又没能敲响那扇门，末了，只余一声叹。
“陆掌司，烦请……替我问个好吧。”
曲满转身下了楼，身影融进夜色。
“陆姑娘，王爷请您进门一叙。”茵茵不知何时出了门。
陆桃桃打量她一眼，垂眸时猛然瞧见她那双拨琴的手白嫩似婴孩，连一丝茧都没有。
“茵茵姑娘的手生得很漂亮。”陆桃桃突然意味不明说。
茵茵愣了一瞬，下意识便去看沈慕，沈慕还倚在躺椅旁饮酒，没有要理会两人的意思。她便福了身子，恭敬道：“陆姑娘谬赞，王爷，若无事，小女子便先告退了。”
人走了沈慕才笑着放了酒杯，轻声道：“你何必吓她。”
陆桃桃坐至他身旁，窗子被短柱半撑起，夜风缓慢吹拂，陆桃桃看着窗外零散碎星，悠悠说：“她的手太干净，不像是长久练琵琶的人。”
“嗯，”沈慕低低应了，“从前是南街酿酒坊的女儿，后被赵家的人硬生按了个不知所谓的罪名抄家了，碰巧被我救下。琵琶嘛，昨日刚练的。”
“那茵茵姑娘还真是冰雪聪明，”陆桃桃皮笑肉不笑，又忽地意识到了什么，转头看他：“今日的酒是她酿的？”
沈慕不置可否。
陆桃桃若有所思道：“难怪号称千杯不醉的岑束今日没饮几杯便醉了。”
“不然呢，要看着你被人灌倒、抬进府里吗？”沈慕说，“那夜……”
“那夜怎么了？”陆桃桃一如既往地平淡问道。
沈慕的酒举在身侧。
陆桃桃眸中清冷分明，没有一丝波澜，面对他似乎和面对岑束、面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不同。
沈慕忽然觉得他好像从未真正认识面前这个人。
那夜冰冷又灼热的水，那些难以言喻的暧昧，还有不知真假的心跳，似乎都如天上的云彩，悠悠流过，没有存下半分气息。只留下他一人在还在浪潮里沉浮。
而陆桃桃，是清醒的酿酒人。
沈慕“啧”了一声，说：“陆桃桃，你怎能翻脸不认人呢？”
陆桃桃推开了他的酒杯，不冷不热说：“王爷说的什么话，我今日是不正是来和王爷商讨对策吗？王爷怎么将这莫须有的帽子扣给我，教我怪怕的。”
沈慕看着她，突地冷笑一声：“陆桃桃，你和曲满混久了，做戏也做地这般齐全，我瞧你在此道颇有天赋，长此以往必有造诣。”
“是吗？”陆桃桃好笑地瞧着他，看清他眼底的几分醉意，也不禁想要逗弄一番，顺着沈慕的话接着说：“王爷慧眼如炬，我活了这十几年竟都不知自己还有此种天赋，改日我必当拜访名家，好生琢磨才是。”
“好说，届时请我吃盏酒就好。”沈慕的目光流连在陆桃桃唇侧，意味不明说，“只是吃酒，总行的吧。”
陆桃桃点头：“那是当然，我陆桃桃向来是滴水之恩涌泉为报。”
“说得像是真的，若是我再多饮几杯怕是就被你骗了。”沈慕勾着瑞凤眼：“这样一张嘴，哄过多少人？”
陆桃桃含情脉脉：“哪有呢，不过只有王爷愿听我絮叨。”
沈慕得寸进尺道：“那我还是桃桃的知心人。”
陆桃桃起身，将支撑的短柱放下，顺手落了窗子，回头道：“既是吃了酒那便莫要吹风了，知心人。”